第379章 遥远的征途

你看清楚了,到底有多少唐军?”一炷香时间之后,“商队”大当家奥马尔骑着骆驼来到战场中央,皱着眉头发问。

“看,看清楚了。只有两百出头,最多不会超过三百人。”斥候头目阿费擦了把头上的汗珠,喘息着回应,“属下刚才还带领弟兄们尾随了他们一段儿路,怕耽误了向您汇报,就安排几名弟兄们继续跟着,自己先折了回来。”

“嗯!”奥马尔皱着眉头,将目光投向地面,对斥候头目阿费的报告将信将疑。

草地上的血迹还没完全干涸,匪徒们的尸体也没遭到野兽和秃鹫的拖曳,大部分都保持着死去时的原状。基本全是正面受伤,并且大多数尸体上的伤口都不止一处,只有少数几具尸体的伤口在背后,但是尸体在草地上留下了明显的翻滚和滑行痕迹,很显然先从坐骑上坠落,然后又遭遇了唐军补刀。

这种情景,落在战斗经验丰富奥马尔眼睛里,却不仅仅揭示了战死者的勇敢。虽然奥马尔从没怀疑过下属们的勇气和对信仰的虔诚,但是,每次战斗中,肯定都会出现背后受伤或者侥幸逃离战场的胆小鬼。这次之所以六十三名精锐骑兵无一生还,恐怕并不是因为所有人都一样勇敢,而是对手根本没给他们当中任何一个转身逃走的机会!

换句话说,唐军只用了一次冲锋,就解决了他麾下的这批精锐骑兵。没有什么迂回包抄,也没有什么拉锯和胶着。虽然唐军的数量,是这批大食精锐的三倍,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仍旧强悍得让人难以置信。

而唐军那边,损失却小得可以忽略。奥马尔骑着骆驼,在战场上反复搜索了三圈儿,才只找到了五处没有尸体的血迹。这说明唐军的总伤亡,极有可能是“个位数”。还不到自己这边的五分之一。

“首领,对方应该是唐军的精锐斥候。其他唐军,战斗力不可能这么强。否则,唐军眼下就不会止步于龟兹。”看到奥马尔神色越来越凝重,讲经人阿卡走上前,低声安慰。(注:龟兹旧城,在葱岭以西,武则天时代放弃,在葱岭以东重设新龟兹城。)

按照大食人的逻辑,这个结论绝对成立。大食骑兵在故乡找不到对手,所以大食骑兵就征服了视野之内的所有国家,包括国土面积和人口数量都远远高于大食国的波斯,一路将边界推进到了波斯与勃律等国的接壤处。而如果唐军的战斗力,都像刚才离去的那支队伍同样强悍,早就该一路杀到波斯首都,将所有城市洗劫一空,而不是将波斯留给大食骑兵。

然而,商队大当家奥马尔却对阿卡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管继续骑着骆驼在战场上反复逡巡,直到走完了第五圈儿,才拉住骆驼的缰绳,轻轻摇头:“刚才那支唐军,只有两百出头。但是,他们的总兵力,却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数字。他们没有携带备用战马,这附近也没看到大量战马聚集的蹄子印儿和粪便。这说明,他们的备用战马另外有人看管,地点距离战场不会太远。找到那个位置,才能判断出他们的大致数量。”

“的确如此。”讲经人阿卡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声附和。

"那就去找。阿费、伯哈、艾尼斯,你们各自带五十名斥候,向东搜索,五里之内,肯定能找到另外一群唐军。"奥马尔迅速将目光转向身边的亲信,高声吩咐。

“是!”几个被点到名字的头目齐声答应,随即,点齐了人手向正东,东南和东北三个方向,重新展开了拉网式搜索。

结果正如奥马尔所料,很快,他们就在东北方两里之外,找到了大批战马停留的痕迹。按马蹄印儿的密度估测,马匹的总数量接近于两千。如果唐军全是一人双骑,则总兵力规模接近或者超过一千。

“你的人呢,你刚才不是派人跟踪唐军了么?怎么这么大一股唐军都没能及时发现?”讲经人阿卡最恨神仆撒谎,将头迅速转向斥候头目阿费,高声质问。

“我,我向真神发誓,真的派人了!但,但是,他们,他们到现在都没回来?”斥候头目阿费立刻高高地举起右手,红着脸解释。

虽然讲经人不是他的上司,然而,却有无数办法让他生不如死。大多数时候,他宁可得罪首领奥马尔,都不愿意招惹阿卡这种神棍。

“去哪了?总计还不到三里远路程,他们还能去哪?”讲经人阿卡却不肯放过他,继续皱着眉头盘问。

“不用问了,被唐军杀掉了。阿费,你去周围找找,应该能找到他们的尸体。”奥马尔皱了皱眉,沉声打断。

“杀掉了,又是一个都没逃出来?”讲经人阿卡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本能地高声追问。

先前那六十多名精锐被唐军全歼,还可以解释为在毫无防备之下遭到偷袭。而斥候远远盯着对方,却被对方反过头来一个不落地干掉,彼此之间的实力,相差得多悬殊?

“看战马蹄子印迹,两伙唐军汇合之后,立刻向东撤了,带着咱们这边的情报。”仿佛唯恐讲经人阿卡受惊的程度不够,“商队”首领奥马尔继续皱着眉头补充,“这说明,他们应该也不是主力。主力唐军,人数可能还要更多,并且距离此地不会太遥远。”

“啊——”讲经人阿卡闻听,顿时惊诧得无法合拢嘴巴。

一支战斗力强悍,并且规模庞大的唐军,与他们不期而遇。接下来的战斗,肯定会相当激烈。他们远道而来,人地两生,跟车鼻可汗那边至今还没有成功接上头,获胜的可能微乎其微。

“是掉头向南,把队伍分成三路,分头去长安、洛阳和太原经商。还是继续完成原来的任务,智者,还请您来决定。”知道时间紧迫,奥马尔深吸一口气,郑重向讲经人征求意见,“我本人倾向于后者。车鼻可汗不配做大食人的盟友,咱们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阿始那贺鲁也答应出兵了,他的兵马应该就在最近这几天便能赶到。”讲经人阿卡愣了愣,犹豫着回应,“如果咱们能够避开这支唐军主力,咱们便能与贺鲁的人会师,不但能救下车鼻可汗,还能向所有人证明大食国有能力帮助他们。如果咱们调头向南,将队伍分散开经商,倒是能够骗过唐国的官员,问题是,哈里发奥斯曼现在急需要一个办法,以凝聚全大食的贵族和官员。”

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一句。五年前上任的大食国统治者奥斯曼任人唯亲,已经在大食国内部引发了巨大的矛盾。而想要解决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转移到外部。

所以,即便没有多少胜算,既然奥马尔这路人马,已经带着商队的旗号成功混入了大唐势力范围之内,就必须跟唐军做上一场。

侥幸打赢了,则大唐在葱岭以东的草原地区,处处起火,大食国正好整顿兵马,趁机东进。即便打输了,也会挑起大唐与大食之间的冲突,让国内那些贵族和官员们,将目光转向中枢之外。

“没有其他选择?”奥马尔瞬间就明白了讲经人的意思,却带着几分期盼继续询问。

“没有,至少目前看不到。”讲经人阿卡想都不想,就用力点头。

“那就整军备战。”听阿卡回答得干脆,奥马尔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咬着牙高喊,“传令下去,原地组建驼城。所有人将坐骑全部换成战马,准备迎战唐军。拿出你们的勇气来,真神,在天上注视着咱们!注视着他的每一个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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