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鸾篇）

三个月了，距离上次听到塤声已经二十三天了，吃穿用度是照样的妥帖，可再也没有每日变换的丝竹之音了，也没有如预料中出现任何有关回宫的消息，不咸不淡的日子，不悲不喜的过下去。

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慕鸾自是不习惯的，尽管送来了很多厚实的冬衣，可她依然不愿意走出房门，因为外面除了寒冷，就什么都没有了。

“念雨，再加把炭火吧。”慕鸾卷缩在榻上说道。

“是。”念雨取来银炭，忍不住说道：“已经加了四次炭火了，看来娘娘很怕冷啊。”

“已经加了四次了吗？”慕鸾的口气中有些慵懒，“这天气怎么能冷成这样。”

“把最冷的时候熬过去了，以后就会越来越暖和的。”念雨笑着安慰道。

“也许吧，天气总归是越来越暖和的，可是其他的呢？”像是喃喃自语般的询问。

“其他的也一样会的，娘娘无需多担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慕鸾知道念雨在安慰自己，沉默着没有答话，一切会越来越好？可是究竟什么才是好呢？自己竟也会产生这样犹疑的想法，在这度日如年的三个月里自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是没有过动摇的，不是自己不坚强，高处不胜寒，人们总是喜欢贪恋眼前的一点儿温暖。尽管自己一直在努力拒绝这样温暖的**，甚至亲手设计把他挡在门外，可还是,会怀念的呀。

这段时光在慕鸾那里是平静如水，而在段明佑这里却是寸缕寸金，覆手翻云。

安静的茶苑包间，披着经营茶品的外衣，实则是景轩用于掩人耳目，与人密谈之地。此时天字一号间里，景轩正和段明佑相对而坐，气氛安静而又诡异。

“我就知道我们早晚会见面的，”景轩依旧眯着邪魅的眼眸说道，“只是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身份。”

“不过是又换了个主子，这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平常不过的事，你是知道的。”

“的确，我是知道的，但我还知道的是，这次的你和平常不一样，因为你的目的已经变了。”

“谁又能永远一成不变呢？是人都会有私心的。”

“有了私心就有了弱点，这你应该很清楚。”

“人又不是钢铁，哪个人没有弱点？”说着段明佑略有深意的看向景轩，“况且，你应该与我这个弱点交过手，明白这个弱点并不弱啊。”

听闻此言，景轩想起把慕鸾掳来那次，面色微怔，但很快有恢复如常，绽放着妖娆的笑容说：“她嘛，的确有点意思，值得我费些功夫，但是也只不过是需要费些功夫而已。”

“我知道。”段明佑脸上也浮现了淡淡的笑，不同于景轩的妖娆，而是那种气定神闲的宠辱不惊。

“所以，是你一手策划让她出宫的？你对那个女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段明佑笑而不答，神色淡淡。

“她还真是好福气，能让你这样一个男人提她处处着想，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体会你的用心良苦啊。”

“那是她的事，我只想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

这样的话以前段明佑是从不曾说出口的，景轩知道段明佑身上高贵的血统压的他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她到底还是改变了你。”景轩的话里竟是有丝落寞之意的，停顿了下，他很快扫去眼中的落寞，话锋一转道：“你很聪明。”

“你指什么？”

“告诉皇上关于龙澜玉玺的事。因为你知道我既然已经发现存在龙澜玉玺，那么我一定会找到它，而你，却没有力量保护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家都知道，然后互相争斗，互相制约。”

“这只是你的猜测。”段明佑依然是冷静的样子。

“难道不是吗？”景轩挑眉问，这样一来他也显得更动人。

忽然，段明佑摇了摇头，“你，不应该和皇上抢东西。”

景轩怒锤了下桌子,“我只是拿回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应该属于你的？为什么？做为这些年他对你的补偿吗？他是皇

上，高高在上的皇上，他所想要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包括你。”段明佑冷冷的说出这些话，他知道这是景轩的痛处，一定会激怒景轩。

果然，景轩手握成拳，直到指节发白。从小他就陪在景天身边，他的存在就是帮景天拿到景天一切想要的，甚至是他自己，不甘、屈辱、但是他要，他就必须给。因为取悦于景天就是他的天职。在外人眼里，景天给予他的足够多了，权利，钱财，甚至信任与宠溺，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些都是他靠那可恶可耻的依附所换来的，旁人背地里异样的指责，每一次景天脸上销魂的欢愉，都让他觉得自己更恶心，更脏，怎么样都洗不干净，为什么自已也是个男人，却一生都只能这样匍匐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

景轩抓起段明佑的衣领，双眼通红的看着他，段明佑脸上却仍是那样镇定的表情，甚至景轩觉得他在嘲笑自己，觉得这个世界都在嘲笑自己。

良久，景轩终于放开了段明佑，忍耐多年不能因为这一时的冲动而被破坏。“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不论他是谁！你要保护那个女人，也一样，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景轩恨恨的说。

“我只需要明白，这交换回来的是我想要的就够了。可是你呢？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景轩的眼睛再次充满血红，紧咬嘴唇内侧，却不发一言，什么是自己想要的，是景天，还是推翻景天？当然是后者，可为什么自己会犹豫？那些耻辱他时刻都铭记于心，那么，自己为什么还会犹豫！？

段明佑看着景轩的反应，嘴边又漾起了笑容，他这个旁观者一向看的清楚，景轩的又爱又恨，只是恨蒙蔽了景轩太久，久的让景轩都忘记了：没有爱，又哪来的恨！段明佑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利落的默然离开，空留下还呆在原处纠结的景轩。

人一旦愤怒就会不自控，就会露出马脚，而自己也才会有机可乘。每个人也都会有弱点，自己的弱点是她，而景轩的弱点就是景天。

段明佑修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冬日过早的夕阳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