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梦境之镜花缘

第135章 梦境之镜花缘

蓬莱山有汪泉眼,名唤镜花缘,乃是百花之神诞生的地方,如今归莲花仙子——含淡管理。

“兰相濡……审判神因这婴孩而死?”含淡眉目淡淡,气质高华清雅,眼中闪现哀愁。

司命道,“含淡,相濡不是你所能触摸到的。”

“所以我选择了仰望。”她转身,手一挥,满池睡莲开放,“他告诉我,这里的莲,是最美的。”

司命皱眉,脑中闪过零碎的画面,猛然心惊,“七叶紫金莲诞生的地方,是在这里?”

含淡垂首,“他凡尘之镜里的那个莲池,就是这片镜花缘。”手臂环抱,她蹲下身,静静道,“七叶紫金莲无法生存于普通的池水之中。”

“含淡,相濡是你的情劫。过了这个劫,你也就功德圆满了。”司命柔了语气,淡淡提醒。

含淡沉默片刻,微微摇头,“虽是奉了天帝之命,我猜想你也不希望他出事吧,于公于私,他都是我们的挚友啊。”她叹息,“神,并非绝

情冷心。而且我也做不到舍了这个情劫。”就让她带着这个无法渡过的劫,永存于世吧。

说起往事,司命眼中浮现点点水光,那是一段令人伤神的回忆了。

这事还得从七百年前说起。

说起大家的相遇,这令人不得不汗颜,那是在一个风花雪月,姹紫嫣红,钟灵毓秀……其实就是在奈何桥上。

兰相濡踏着只有神明才有的神辉踏入冥府的霎那,三途河边还未开花的曼珠沙华竟开出了花。

诡异的是,叶未败,花却开了,吓得冥王连滚带爬的到奈何桥,迎接那位审判神。这是何等的福分,竟让曼珠与沙华在相念相惜永相失,轮

回转世永相错的诅咒下,见了面。

他与含淡亦是在那个时候,要渡人之四苦难,生、老、病、死、投胎转世之时,碰巧撞上了这举世罕见的一幕。

“噢,抱歉,不小心泄漏了神气,导致曼珠沙华提早开花了。”兰相濡眼角挂着明亮的笑意,随手一勾食指,彼岸眨眼便恢复成了原本的样

子。

冥王额头冷汗泠泠,“如常就好,如常就好。”要是曼珠沙华以后都这样开花,三途河还不得乱了套了!

冥王身后的黑白无常面色微显扭曲,神明的光辉太过耀眼,让他们这些在地底惯了的生物触摸,一下子难以适应。

兰相濡的声音温润且柔和,“无意冒犯。”指尖一转,对着黑白无常弹了一点柔光。

黑白无常心一惊,脸色顿时大变,差点就要跪下求命,却见那点柔光落到身上后,不适感逐渐消失,赶忙道,“谢过神君。”

“现在,我可以投胎去了吗?”他浅浅一笑,顿时令阴暗的冥府也生机勃BO起来,黄泉路上,纷纷有各色眼光投来,然后又迅速离去。

天外天的神明啊,看一眼,即是福分。

含淡那时年纪尚轻,自言自语道,“神也需下凡历劫?”

司命站在一旁自来熟的接口,“想必是天外天太过清冷,找点乐子做做吧。”

“那可是审判神!”含淡皱眉,“他找乐子去,谁管理六和神殿上的律法?”

“人家心里肯定有计较,你瞎操什么心?”

含淡听着这有些无理的口气,扭头道,“你是哪个仙人座下的弟子下凡历劫的?”

司命一愣,“我不是什么仙人座下的弟子。”

含淡瞧着对方的装束,又见此人手中拿着一支笔,顿时了悟,“原是司命星君啊。”

司命点点头。

含淡道,“罢了,既你是司命星君,我就不找你麻烦了。”

她的目光追随着神明的神辉,“你说,神明怎么会大意泄漏了神气?”神犯错的几率堪比天外天会下雨。

司命略一思忖,眼中染上了笑意,“谁说神绝情冷心,我看,神与我们没什么不同。”

不小心泄漏神气,只为了满足曼珠与沙华最后的告别……神的那点小任性,也挺可爱的。

看着审判神端起孟婆汤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含淡突然道,“咱们跟他选同一个轮回道吧。”

“和神明的命格搅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含淡侧目,“神明既然在此被咱们撞上了,显然,咱们跟神是有缘分的。”

听着含淡的歪理,司命失笑,“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神明的力量太过深不可测,孟婆汤并没有洗去兰相濡所有的记忆,他却只是拥有了凡人的身体。

糟糕的是,神明之力岂是凡人之躯能承受?这辈子,兰相濡的转世只活了十八年,他们虽入了同一轮回道,却没能遇上。

第二世,他们因一颗花种,相遇了,因果关系,便是这朵七叶紫金莲。

司命叹息,“他大爱天下,公正审判所有因果,独独一次自私,却是因为这个孩子。”

“你想让青帝救活这婴孩?”含淡起身,从司命怀中接过孩子,抬起头,眼中凝聚了太多莫测的感情。

“本意……原是如此。”

含淡垂了眼眸,冷冷道,“青帝亦不知七叶紫金莲培育之法。”

司命神情一凝。

“四海八荒就这么一朵七叶紫金莲,谁种过?”含淡指尖划过婴孩的眉眼,“我与相濡花了百年时间才钻研出如何培育好它的方法。”

“那……”

含淡打断司命的话,“这孩子交给我,我自有办法救活她。”

司命眼中浮现忧虑,“含淡,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不要牵连无辜的人进来。”

“放心。”含淡捏捏婴孩的小鼻子,唇角略勾,“天罚过后,她未死而能投生,也说明了相濡必然还在世上某个地方存在着。天道既然给了

他们再生的命运,这其中必然存在某种因果关系。我不会出手,坏了这其中的因果,让司命你为难的。”

司命眼中百转千回,含淡却已抱着婴孩渐走渐远,正当他要走时,却听含淡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儿?”

“以沫。”他随口答道。

含淡沉默片刻,突然大笑了起来,“以沫!好一个相濡以沫。”

以沫被抱着很是不舒服,大眼睛哧溜溜的转,奇怪,怎么换人了?

司命星君呢,他去哪里了?

镜花缘池中的莲花因含淡的离去,在盛放过后,凋零枯萎,化作了水面的波光。

司命眼中深邃如漩涡,唇畔的微笑带着些许慈悲,原本他还担心以沫的命格会因她的衰弱而死来结束,谁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已定的命运

无论是谁,也无法从中作梗,改了天命,拒绝天意。就像他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了这场命格的引导,今后会发生什么,一切都将未知。

以沫失神之间,含淡已将她放入了一朵莲花的莲心处。

“相濡因你遭受天罚,我本该厌你,但我如今心境,对你却无厌亦无恨。”

以沫歪着脑袋,听着含淡继续道,“我答应过相濡,若是有ri你能回到镜花缘,定收留养育你。只是天罚将你七叶毁损的厉害,修为被废,

所以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以沫用手撑起身子,爬到含淡的脚边,用手紧紧拽住她的裙尾,“仙……仙子……司……司……命……呢?”

语调稚嫩,口齿不清,含淡却听懂了。

“过些日子,他一定还会来看你。”

“嗯……”以沫松开手,眼眸弯弯,似有笑意。

“以沫。”含淡轻声呼唤,“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儿吗?和神君在一起的日子?”

以沫眨眨眼,“神……神……君?那是什么?”小小手挠挠脑袋,一脸迷茫。

“那谁是你第一眼看到的人?”含淡微蹙眉心,不死心追问。

以沫嘟嘟嘴,神情更显迷茫,“司命……星君……司命……”

含淡叹息,心情复杂,“无论你记不记得,弑神之罪,是逃不掉的。”

“弑神?”

“你竟杀了自己的神君,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含淡垂下了头,眼中泪光闪烁,她蹲下身,讥讽道,“说实话,我恨不得毁了你给他报

仇,但是神明又怎么需要别人给他报仇?”她抿唇,话锋一转,“从今天起,你便待在这里,直到我下次来接你出去为止。”

以沫抬首,水灵灵的大眼单纯而迷茫的看着含淡仙子愈来愈淡的身影,小身子一倒,四仰八叉的趴在莲心之上,望着头顶流光溢彩却分不清

昼夜的天,心中浮现出一丝丝的委屈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司命要把她丢给含淡仙子,明明她不哭不闹,很乖呀。

五百年转瞬即过。

华丽的紫纱从一具白希的身子上滑落,露出细腻如白瓷般的肌肤,少女将青丝随意用缎带一束,跳跃进波光粼粼的池水之中。

五百年了,她被困在镜花缘五百年了,这些年,再没看见司命,更别说是含淡仙子。

“以沫。”

熟悉的声音窜入耳朵,以沫在水中一个翻身,脑袋从水底露出,当看见那抹深海蓝的身影时,狂喜自心中流过。

是司命!

“星君,我在这里。”从池水中一跃而起,裹了纱衣,便往外跑。

“以沫长大了。”司命抬手,摸了摸她头。

“我什么时候可以从这里出去?”

司命皱眉,“待在这里不好吗?”

“当然不好。含淡仙子从未回来看过我,我也无法从这里逃出去。”

“这里,最是安全。”

以沫抿唇,低下了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又猛然抬头,“含淡仙子告诉我,我犯了弑神之罪。可是,什么是弑神之罪?”

司命怔仲,含淡将什么都说了么?

“等你一千岁了,就能从这里出去。”司命淡淡转移话题。

“为什么要一千岁啊?”

“因为,你修为不够,出不了镜花缘。”

以沫眨眨眼,“修为?”

司命沉默片刻,眸光闪烁不定,含淡的话尤在耳边**漾:虽是奉了天帝之命,我猜想你也不希望他出事吧,于公于私,他都是我们的挚友啊

“我教你如何抑制自己身上的仙术。”

以沫不解,“我修得就是仙体,为何要抑制仙术?”

司命沉了目光,“修习妖法虽会对你造成灵术之间的混淆,却不致死。”

审判神何时归位不得知,若是七叶紫金莲先修出仙体再修出神体,届时,神君还未归位,紫金莲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倘若让她修习妖术,混淆视听,任谁也不会想到,神魔之体不仅未修习神法仙法,也未入了魔界,当可保住她的行踪。

起码,要等到神君与她相遇。

司命临走之时,以沫心中委屈的泡泡不断冒出,一千岁啊,而且还要修习晦涩难懂的妖法,连死的心都有了。

“星君,等等。”以沫大喊。

司命回头,只见以沫眉间浅笑,“我想好自己姓什么了,姓殇,殇情的殇。”

司命皱眉,回言,“殇情之殇不吉祥,取之谐音,改为商,商丘的商。”

不知为何,在这瞬间,他觉得,以沫是恢复过去记忆了的。只是她眉间那丝萦绕着的茫然,又肯定了以沫始终是以沫,不是神君的小莲了。

从镜花缘出来,含淡已等在门口,看似已到许久。

耳边虫鸣声声啼,脸颊微风静静吹。

含淡将手中的司命簿还给司命,眉心紧紧蹙起,不解道,“前边字体龙飞凤舞,后边倒是字字规整,就像是两个人执的笔。”

司命接过司命簿,呵斥道,“这不是你应该看的东西。”

含淡目光悠悠,“你保管不当,遗失在外,我好心将它给你送回来,你不但不感谢,还训斥我。”

浓浓的无力感侵身而过,司命叹息,“你这不是耍赖么?”

含淡目光坦**,“你就回答方才我的问题就好,然后我就离开。待以沫一千岁,我亲自接她出来,引她入红尘。”

司命略沉思,手中笔轻晃,片刻道,“前边乃非司之命。”

含淡一愣,然后点头。命格前期果然是听天由命,命格后期,才是司命星君司的命格。

这些年,她心中有个疑问一直挥之不去:兰相濡,既然你爱护以沫,又为何让她犯了弑神之罪。天外天,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神魔共体之花不该存于世,为何天罚落至,却未能毁了七叶紫金莲,还让她投生了呢?

以沫全身都在颤抖,额间冷汗直冒,紫芒萦绕在身,两股力量不停在她体内冲撞着,相交着。

喉间一股腥甜涌出,一呕,全是血。

“怎么样才能让仙法与妖术融合在一起呢?”以沫满身鲜血,眼中透着迷茫,“他们根本不能融合。”

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却没有注意到袖口处,一颗红珠发着微弱的红光……

含淡遵守与司命的约定,在以沫一千岁的时候,回到了镜花缘。

白衣飘然,眉目脱俗,恬淡的神情远远看着以沫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一口血一口血的往外吐。

心一动,叹息一声,唤道,“以沫。”

已经好久没听过人的声音了,以沫起身,见着是含淡仙子,悠悠转过头去看自己在巨石上刻下的标记,原来她已经一千岁了。

“仙子。”以沫声音轻的微不可闻。

含淡道,“何苦这么不要命的练习?你该知道,仙法与妖术,在你体内,是不可能达到一个平衡的状态的。”

以沫咳了几声,身子有些晃**,“星君说过,不致死的。而且,这样才能保命。”

含淡抿唇,心中说不出是可怜这孩子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眼中染上些许悲悯。

“为什么?”这话像是在问自己,又向是问以沫。

“因为我不能死。”以沫咬着下唇,坚定道,“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人在某处等我,所以我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含淡摇摇头,突然间泪水从眼眶不停的向外涌出,无声的,静谧的流着。

以沫迷茫的望着含淡仙子静谧无声的哭泣,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她的那双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悲悯、哀伤、绝望、决绝……

“以沫。”过了一会儿,含淡哽咽着声音道,“以你现在的情况,若是出了镜花缘,你只能活一百年。”

以沫抬头,眼中迷茫更甚。

“原因是你背负的弑神之罪。因你使用妖术,天上的人暂时发现不了你的行踪,出了镜花缘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能丢弃妖术。”

含淡话音一顿,又嘱咐道,“若是哪日遇上危险,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要使用仙法,这辈子你死了,大不了投胎再修过,若是被天上的发现,

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见着以沫沉思的面容,含淡叹息一声,提醒道,“你也知道,自己仙法比妖术使用起来更顺,但是放弃妖术,仙法虽

在你体内得以平衡,但很容易被天上的搜索到行踪。若是弃了仙法,单修炼妖法,你必死无疑。要清楚,你如今虽为妖,本体却是神花。”

以沫喘了一口气,艰难道,“只能活一百年?”

含淡摇头,又点头,“你到九幽冥府的梦境中去,到那里接受诛心神鞭。这是随着天罚而落下的刑法,我说过,弑神之罪,你逃不掉的。”

以沫不明白,“为什么?”含淡仙子的意思是,不接受诛心神鞭,她便只能在外界活一百年么?

“诛心神鞭不会致你于死地,但每次接受诛心神鞭后,必定五脏六腑毁损。过程,极其残忍。”含淡语气有些颤抖,眼中的悲悯更甚。

以沫淡然问道,“每天都要接受诛心神鞭么?”

含淡道,“每隔三年,回九幽冥府的梦境一次。”

以沫唇畔带笑,“每隔三年一次,倒也能接受了。含淡仙子,谢谢你告知。”

含淡一愣,目光闪烁,“该说的我也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未来你的命运如何,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以沫身子一晃,跌坐在了地上,她抬首,弯起了眼眸,“我知道,我的命运并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以沫?”含淡心中疑虑一闪而过。

“弑神之罪。”以沫抿唇,接着灿烂一笑,“五百年前我尚且不知这罪孽有多深重,如今,我已然知晓。这么大的罪孽,天道又怎么能放过

我呢?”

见着含淡微微失神,以沫带着些许悲凉继续道,“我的命格,估计极其悲惨。”她拽住含淡的裙摆,满手的鲜血染了雪白的纱裙一滩血,“

含淡仙子,能否告知以沫,究竟是哪位神明,被以沫害死了?”

含淡心一突,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泪水又开始往外涌,她心一狠,手一挥,犀利的白芒扫向以沫,接着,紧拽她裙摆的手,落了下去。

第135章、梦境之九幽梦境

天空暗沉,灰蒙蒙的一片。

以沫醒来之时,已不在镜花缘那片流光溢彩,百花齐放的仙境。入眼的是灯火通明的城市,不富饶,却美好的胜过仙境。

起身,环顾一周,她站在一座石桥之下,感受了一番身体状况,惊讶之余对含淡仙子增了不少好感。

她身上的伤,全好了。

轻盈飘逸仿佛流云彩霞般的浅紫罗裙被清风勾勒起优雅的弧度,三千青丝流泻在肩头犹如璀璨的银河,眉目柔和清雅,唇色透红清亮,眼角

那颗鱼眼大小的淡紫睡莲泪痣欲滴欲泣,夺目异常。

这样的一个少女,走在这条街上,引人频频注目。她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的,不染纤尘,高华优雅。

“请问……”以沫刚开口,却把卖饼的老大爷吓得跪倒在了地上,她眼中迷茫,不懂这人为何对她下跪。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孙子今年才三岁,我不能死啊,不能。”

以沫眉心蹙起,眼眸迷茫更甚,“大爷,我不是女侠。”

说话之间,无数个道士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拿桃木剑,个个神情凝肃,严阵以待。

“妖怪,还不速速归去。”说着,一道符咒凭空而来。

以沫下意识避开,身形轻灵飘逸的犹如鸿毛,看的围观群众一阵唏嘘,而后便是凶残而愤怒的目光。

“我不是妖怪,不吃人。”

“还说你不是妖怪,你会飞。”人群中有人熙攘道。

以沫叹息,又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抿了抿唇,“为何要对妖赶尽杀绝?”

一箩筐青菜和鸡蛋迎面而来,以沫并没有避开,任凭围观群众往她身上丢烂菜叶烂鸡蛋。

“要不是你们这些妖怪,我的儿就不会死,都是你害的!”

“我的夫啊,我的夫啊……”

“娘亲……娘亲……”

无数的哀声、痛苦、绝望、悲凉、恨意、焦虑、紧张、内疚参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充满负面情绪的悲歌。以沫低头,瞧着自己干净的衣裙

上挂着的数片青菜叶还有烂鸡蛋,眉头忍不住的挑了两挑,心弦被撩拔的压抑又难受。

她冷笑一声,“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妖怪?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亲人的死与我有关?”

道士们默了默,一人道,“待我将你收服了,你自会显现原形。”

她冷笑更甚,“美不是错,倘若因为我的容貌造成了你们对我的误会,我深感抱歉。”

“哼,你肯定是妖怪,没有人会长成你这副模样。”

以沫无奈,看样子,她必须立马离开这座城市,和他们解释,实在是太难了。

她如今就算是只妖,也是只善良的妖,妖有妖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以食用人之精魄来修自己的灵术的,这让她觉得恶心。

身影一闪,躲过一筐烂鸡蛋,正打算离去,却见石桥下水面轻颤,“与其对付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真正的妖怪吧。”

话音刚落,黑水自桥底弥漫而来,一只只黑色的虫子拖着长长的毛发,湿漉漉的满地爬。

众人惊叫一声,四散逃命,哪里还有方才的一点气势!

真是欺软怕硬!

道士口念咒术,无数符咒升起一个金色的屏障,桃木剑一分为二,嗖嗖朝虫子刺去。

紧接着,河水中爬出一个人……不对,准确的来说是一只像人的虫……

全身湿漉漉的,黑色的毛发挡住了它所有的面容,阴暗而潮湿的空气瞬间溢满在整座城市,以沫捂住口鼻,这股腥臭味,简直能把人当场熏

死!

是阴虫!

应付那群小虫子这群道士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更别说对付现在这个爬出来的大怪物!看样子,她身上的镜花缘仙境的气味,吸引了它从水

底钻出来,看它周身围绕着的死气,这座城市死去的人,想必是被它吃掉的。

砰!

金色屏障碎裂,仅留下数柄桃木剑护身,以沫叹息一声,连这群一百年的小虫子都对付不了,还指望收服她,难道她看起来比较弱?

阴虫庞大的身躯从水中完全显露在了陆地上,石桥轰然倒塌!

黑色的毒液朝着那群道士喷射而去,以沫心底复杂的纠结了一瞬,突然出手。紫纱飘过,阻拦了毒液对道士的侵蚀,怀中三寸银针射出,身

影一闪,娉婷的立在了道士与阴虫的中央。

“畜生,还不快快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仙气,是仙气,花仙子的仙气,美味,美味啊……”阴虫发出仄仄的怪声腔调,听的人毛骨悚然。

“小道士,如果你们想要保住这座城市,就要配合我。”

以沫微微侧目,轻轻一瞥众道士,接着双手指尖相交,一朵紫莲开在手,猛然朝半空抛出。

众道士心一动,纷纷拔出桃木剑,口念咒语,与那朵紫莲一齐刺向了阴虫,接着一声爆炸,黑色的粘稠液飞的漫天都是。

以沫轻叹一声,双手合十,虔心祷告,“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阿弥唎都婆毗……”

往生咒念出,地上的残骸纷纷消失,只有那盛放在陆地上的白莲花,高洁清雅,濯清涟而不妖。

道士们心中震惊,花仙子,方才阴虫称呼她为花仙子,他们弄错了,倾国倾城的美貌不仅仅只有妖怪才有,仙子亦有啊……

怪物外表再美,内部也是糜烂不堪的,可是他们即便用菜叶鸡蛋丢她,亦不见她还手。

真诚实意的想要道歉,却见那少女的身形倒向了漆黑一片的河水……

慌张的眸光一闪而过,内疚充满了整个心,救,来不及了……

黑色的漩涡带着她冲进了一个奇妙的地方,睁眼,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惨白的月高挂西方,肆虐的黑风吹拂着空****的道路,阴暗,幽冷,孤寂,是她对这个地方的初次感受。

想起含淡仙子临走时的嘱咐,她猛然一惊,这里难道是九幽冥府的梦境?

顺着荆棘丛林一直往里走,最里边有个幽境,以沫低头一看,满地的刑具,浑身猛然一怔,头皮顿时发紧,心底止不住的发怵。

前边有一石洞,以沫想了想,走了进去……

跨过一方池水时,没有人发现她袖口处有一颗光鲜亮丽的红珠子滑落在了那片池水之中。

……

迈入最里边的石洞之时,无数藤条朝她涌了过来,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束缚,藤条上的尖刺毫不留情的扎进她的肌肤,血被开了闸门

似得,汩汩往外喷射而出。

抬头,不知何时,一条鞭子立在了她的眼前,紧接着,整个世界便天旋地转了起来,四肢,内脏,仿佛要从身体分离出去,每一鞭都仿佛要

贯穿灵魂,驱散她的精魄。

诛心诛心,果然是诛心。

原本眨眼的时间不过一瞬,此刻,她却觉得每一鞭落下的速度都宛如沧海桑田般的漫长,这个石洞的时间,莫不是静止的?

所以她才那么那么的痛,柔体的疼痛,灵魂的疼痛,心的疼痛。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片段,在这一刻都仿佛要呼之欲出!

悲愤与凄惶的情感,充斥在她整个心脏。

莫名的让人绝望。

是谁让她这般痛苦?是谁一度一度的抛弃她?是谁在旁看着她一辈子一辈子的喜怒哀乐?

她所有的一切都混乱了,乱了乱了……容月……容月……

华隐……华隐……

此时此刻,她所经历的……眼睛看到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为什么她的内心深处,有那么多的记忆片段要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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